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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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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過晌午,危笑趴在葉柔家的沙發上,昏昏沈沈的睡著。睡夢中,危笑做了夢,夢到了小時候父親帶自己去爬山的情景。那時的危笑才十歲,那些模糊的記憶都凝結在一個場景之中——父親站在山頂,英姿挺拔,傲首看著遠處的山巒,在小小的他看來,父親是那麽高那麽高。本來他跟在父親後面就已經費盡吃奶的力氣才爬到山頂,他覺得這山真高啊,多少次他都坐在地上不想再邁一步。每次都是父親嚴厲的批評他,他也真的很倔,父親一激,他就蹭蹭地向前悶頭跑。就這樣一激一跑地爬到了山頂,回過頭來看著嚴厲的父親,霎時覺得父親比這難爬的山還高啊!

後來的記憶好模糊,不知什麽時候自己就長大了,就上了高中,就在那個時候——哥走了。比父親還要和他親近的哥哥,唯一的哥哥,從小帶他玩帶他偷偷吃糖球的哥哥——走了。他不明白,為什麽哥會拋下一切拋下他,難道親人就那麽不重要麽?難道那個女人比他還重要麽?那時的父親沒有說任何哥哥的不好,只是每夜都蹲在院子裏,一根根不停地抽煙。而一直都很內向的母親從來沒因為哥哥的離開在他面前掉過淚,只是以後更不愛講話了。

時間漸漸流逝,一晃他也要高中畢業,就要在高考時,父親也走了。走得很突然,走的很匆忙,連最後一眼他都沒看見,他有些不能相信。那天,他在家覆習功課,還有十多天就高考了,忽然,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嚇了一跳,開開門,看到一位父親生前的同事,那位叔叔的臉他現在還記得——淚水、悲傷、以及一臉擔憂地看著他的眼神——不知道為什麽,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張臉,永遠也忘不了那一陣急促的門鈴聲——永遠——忘不了……

似睡非睡,似醒非醒,危笑迷迷糊糊地做著夢,一個個畫面在眼前像電影一樣飄過,那一陣急促的門鈴聲一遍遍地響在耳畔,那麽急切,那麽焦慮……忽然,危笑張開眼睛,那急促的門鈴聲真的在響。危笑跳了起來,看著周圍的東西,再一次確定是在葉柔家,門鈴真的在響。他趕忙起身,撥弄撥弄頭發,跑去開門,葉柔怎麽這時間回來了?

一邊開門,危笑一邊笑著說:“怎麽了?想我了?怎麽這麽早回家了?”沒想到,一開門,看見葉柔咬著嘴唇站在一邊。讓危笑驚訝的是——葉柔旁邊的母親,嚴肅地站在他的面前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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危笑母親上午來到創意中央找到葉柔,沒有說什麽,只是想要找到危笑,她猜想危笑應該是在葉柔家。於是憑著記憶打電話查詢了創意中央的地址,到了公司,讓保安找到葉柔。正在忙著的葉柔聽見危伯母找她,真是嚇了一跳,趕忙整理了衣飾,跑步下樓。危伯母很客氣,沒說什麽,就說要找危笑談談。葉柔立馬開車帶著危伯母就回到了她的家,於是就出現了剛剛的一幕。

“媽——你怎麽來了?”危笑有些不知所措了,母親眼裏的悲傷並沒有減退,而且更添了氣憤。

危母在葉柔的帶領下走進葉柔的公寓,看到葉柔的生活確實是金領一級的。寬敞的大廳,豪華的裝修,葉柔的等身藝術照掛在整個大廳最顯眼的墻上,嬌艷而嫵媚。旋轉樓梯可以直接上到二層的臥室,不用看也知道會很漂亮。陽光從落地窗射進來,照在奶黃色的沙發上,屋裏的采光也非常好,在南京市中心一棟這樣的公寓可不是誰都能夠買起的。

危母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,緩了緩,說:“你們倆過來,我有話要說。”

葉柔和危笑坐在危母旁邊,葉柔一直看著危笑,沖他使眼神,想他和母親別生氣,好好冷靜地談談。危笑也不看她,就是低著頭看著腳上的拖鞋,一聲不吭。

危母看著危笑,說:“你已經辭職了,是麽?”

危笑沒敢看母親,還是看著腳下,但是聽見了母親的問話,默默點了點頭。

“為什麽?”

危笑慢慢擡起頭,看著母親,母親的臉還是那麽平靜,一如平時的內斂和嚴肅,但是眼睛——洩露了全部的感情——失望與傷心。

葉柔坐在旁邊,不知道該說什麽,連她都不知道為什麽好好的危笑忽然就不想當景茶了。雖然危笑說是因為想給她“一百萬的幸福”,但是她總是有些懷疑,原來那麽執著地堅持做片j的危笑,就算找貓找狗幫大爺大媽,也是很積極的,怎麽會突然變了呢,難道真是因為她??看到危伯母滿眼的失望傷心,她也心疼了。這個苦了半生的女人,頭發都有些花白了,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危笑好好地生活、好好地工作,可是……

葉柔受不了了,她不能忍受危母那悲傷的眼神,說:“危媽媽,都是我不好,讓危笑參加什麽潮人計劃,現在又逼他參加植入劇的拍攝,弄得他不想當景茶。都是我不好,你別生他氣,他明天就回單位要回辭呈,回去工作。”

“不關她的事。”危笑不能傷害了母親之後,又傷害葉柔。

危母看著眼前這個倔強的兒子,搖搖頭,說:“小葉,我的兒子我清楚,這一定是他自己決定的。你的好意我心領了,但是今天一看,你和危笑的生活環境差太多了,你倆——是真的生活在兩個世界。”

葉柔聽出了危笑母親的話外音,雖然危笑的辭職不是她左右的,但也一定是和她有關系,受了她的影響。而且就算危笑今天沒有辭職一事,危母也覺得他倆不合適,理由是之前就說過的——生活環境不同,人生觀價值觀不同。葉柔並不生氣,因為這確實曾經是她和危笑之間存在的差異,但是這個問題她和危笑已經慢慢適應了,兩個人都在努力適應對方,體諒對方。當然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,別火上澆油了,當務之急是勸危笑回去繼續當景茶。

危笑扶上葉柔的手,這個笨女人,一臉焦急樣,滿眼的委屈不說,還在為他考慮這考慮那的。雖然葉柔表面上裝著沒在意母親的話,但是放在膝上的兩只手,一直在抖動,剛剛摸上去冰涼冰涼的,心裏一定是委屈了。他按了按葉柔的手,對母親說:“媽,今天我們先不談我和葉柔合不合適,只說我辭職這事。我辭職不關葉柔的事,是我自己的決定。而且我也已經辭職了,不可能覆職了,教導員也已經接受了我的辭呈。其中原因很簡單——找貓找狗,幫大爺大媽各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,我幹夠了,不想在這樣的地方浪費青春。你也許不理解,但是,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,我不想背著爸爸的生前的責任當一輩子小景茶。”

危母站了起來,身體輕輕地抖動著。危笑沒敢擡頭,他知道這樣的話一定會激怒母親。最好的辦法就是這樣,讓母親遠離他,越遠越安全,不是嗎?可是他的心裏好苦,默默地念著——“媽媽,對不起。爸爸,幫我保護媽媽。”

危母緩了緩抖動的身體,走近危笑——“啪!”——伸手用力地扇了危笑一個耳光,被扇的危笑歪過去了頭,沒再擡頭,只見臉頰上一個深紅的手印。葉柔雙手捂著嘴,說不出一個字,眼睛裏瞬間充滿了淚水,心裏疼得如刀絞。低頭看著一動不動的危笑,又擡頭看看仍然站立在那的危母,危母的眼中已經滿是淚水,但是仍然毫無表情,任兩行淚無聲無息的流下,順著臉頰滴落在幹凈的衣領上。這一下哪是打在危笑的臉上,分明是打在三個人的心裏。怎麽辦?!這最糟糕的一幕還是發生了。

危母握著拳頭,喘了口氣,鎮定地說:“我沒有這麽不爭氣的兒子,你也不配提你的父親,以後你好好的過你的生活,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,你就當沒我這個媽。”說完,就拿上手中的包,從葉柔身邊走過,一步也沒有猶豫地出了家門。

葉柔霍地站了起來,要去追危母,不能就這樣讓兩個人分開,就在邁出第一步的瞬間,危笑抓住了葉柔的手。葉柔回過頭看著危笑,他的頭仍然低著,臉上紅紅的手印仍然觸目驚心。她看不見危笑的臉,只聽見危笑低低的聲音:“就——這樣吧。”

屋裏的鐘聲滴答滴答地響著,萬物就好像靜止了一樣悄然無聲,兩個人也就那樣靜在那裏。陽光仍然似以往透過落地窗,照進屋中,可是——已經不再讓人感到如以往一般溫暖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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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柔出去逛了一趟超市,買了些日用品和食物。危笑在母親走後在她面前並沒有表現出太傷心的樣子,她知道危笑在挺著,挺著給她看,也給自己看。所以她找了個借口,說出去買些東西,讓危笑自己在家,舒緩一下心情,男人有的時候也要自己療傷,越愛的女人越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悲傷。

葉柔在超市裏逛來逛去,買了很多東西,從來不逛超市的葉柔,真的覺得超市的東西好全啊。日用品、生食、熟食、零食,國內的、國外的,真是琳瑯滿目。看來這超市的生意比廣告好做多了。廣告可以不做,飯不能不吃啊!

葉柔覺得就算是逛超市也有很大的學問。就說牛肉吧,好幾十種,她想買點回去做牛排——當然是危笑做——可是真的不知道買哪種,問旁邊一位大媽,熱情的大媽給她講了足足十分鐘,最後她還是沒弄明白應該買哪種,正皺著眉頭不知所措時,忽然有人在旁邊說:“你想買牛肉做什麽菜?”葉柔一回頭,又一次看見了那個驕傲如太陽的男人——姜南。

一身休閑裝,腳上是運動鞋。姜南難得不穿西服,有點認不出他。可是,讓人生氣的是,就算在這麽喧囂的超市,這麽多人熙熙攘攘的地方,穿了這麽一身“隨便”的衣服,仍然可以一眼就註意到這位挺拔帥氣的“太陽神”。真是,冤家路窄啊!還有,沒事長得這麽“眉清目秀”幹什麽,美女站他身邊都被比的沒了氣勢,沒了存在感——比如她葉柔。

葉柔看到姜南買了一些蔬菜水果和生肉,嗯——好像要下廚的樣子,戲謔地說:“姜總也自己下廚?”這身價幾個億的帥哥,會做飯?騙誰啊,估計又是要追什麽名媛富貴,裝樣子的吧。

姜南沒想到逛個超市也能遇見她,哼,還真是——有緣分啊!好啊,竟然老天爺都這麽幫他,他怎能放過,擦肩而過這種戲碼從來不適合他姜南,他是進攻型的。他慢悠悠地說:“我的過去估計你比我自己都了解,在北京我們見面之前,你的功課可沒少做,怎會不知我的特長——賺錢以及——做飯。”

哦,對了,葉柔想起了姜南曾經在美國留學了十年,在沒有搞私募基金之前,應該是個窮學生,做飯——一定是會的了。還真小瞧他了,好吧,不用白不用,說道:“我要做牛排。”

姜南看了看牛肉攤位,在旁邊取了一雙一次性手套,在十幾種牛肉中,撿出三塊,說:“做牛排的話,可以選這三種——牛裏脊、牛外脊、T骨牛排。”

葉柔走進姜南的身邊,探頭看看那三塊幾乎長得沒什麽區別的牛肉,說:“有什麽區別?”

姜南嘆了口氣,看來這女人的做菜買菜水平也就是個幼稚園水平,就耐心地解釋起來:“牛裏脊——最嫩,幾乎無肥肉,全是瘦肉,建議煎五分熟,可以保持肉質本身的鮮嫩多汁,適合老年人或牙口不太好的人食用;牛外脊——有肥有瘦,還有牛筋,總體口感韌度強,有嚼頭,建議煎七分熟,適合年輕人吃;T骨牛排——顧名思義有塊牛骨在中間,一邊肉多一遍肉少,肉感較硬,不適合家用,西式餐廳較常用,擺盤比較好看。這麽解釋能聽懂麽?你要怎麽做?做給誰吃?”

葉柔看著眼前的姜南,一身休閑舒適的衣裝,精致帥氣的五官,帶著一次性塑料手套,拿著三塊“血淋淋”的牛肉,認真地給她解釋在她看來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牛肉之間的區別,而且不像那位大媽解釋的那麽——覆雜,幾句話就講清楚了。看來這個人可以這麽年輕就可以領導這麽大一個集團,確實是與常人有些不同。忽然註意到自己正在“不雅”地盯著這個“太陽神”看,有些尷尬地收回視線,說:“我要——牛內脊。”

姜南點點頭,挑了一下眉毛,放下手中三塊肉,只撿起一塊,遞到葉柔面前,說:“這些是兩個人的量。”

葉柔有些氣餒,怎麽他什麽都知道,就好像什麽事他都了然於心,從不會算錯,並且因此驕傲的不可一世。葉柔拿過肉,不服氣的說:“你怎麽就知道我是兩個人吃?”

姜南用個口袋幫葉柔裝好,稱好,放到葉柔的籃筐中說:“周末,還是牛排,不是戀人燭光晚餐,就是夫妻小別勝新婚,我猜——你未婚。”

葉柔看著姜南向前走的背影,真是氣得鼻子都歪了。這個人怎麽這麽不討喜,她葉柔在他面前就好像沒穿衣服——全叫他看透了!葉柔挎著菜筐,轉身沖著和姜南相反的方向大步走開,就聽見背後傳來“太陽神”清脆的聲音:“吃牛排的話,別忘了——買這邊的洋蔥。”

葉柔跨出大步的一條腿還懸在半空,一臉的恨恨表情,想殺人的念頭一陣一陣地向外湧著。天啊,能不能不讓她葉柔再看到這個“太陽”,那“萬丈光芒”她葉柔是真的消受不起啊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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